丁小炜:三峡,我是个忧伤的过客(散文)
来源: 云阳文学艺术沙龙 综合作者:丁小炜 2023-05-28 21:56

三峡,我是个忧伤的过客

丁小炜

微信图片_20230528220014.jpg


大约有十年时间,我每年都要经过长江三峡。


我的故乡在峡江地区。我家住在长江边上。从我家坐船沿江而下,两个小时就到了夔门。1991年冬天,不满18岁的我和很多新兵一起,背起行囊经三峡走出了四川。那也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三峡。


江轮穿越三峡时是在夜间,我站在甲板上,看到探照灯照着两岸壁立耸峙的岩石,仿佛触手可及,这些千年不动的石头被江水和雾气浸得湿漉漉的,沟沟壑壑间反射出柔和的亮光。第二天天明时,轮船早已驶过万重山,江面逐渐开阔,片片白云缠绕飘浮在两岸山峦间。


1


以后每年回故乡,我走的都是这条峡江水路。从一名列兵到一个上尉,十多年来,我以这条水路为纽带,在自己的军旅梦和故乡情之间穿行。三峡,孕育了我诗人般的情怀。


余秋雨先生对三峡有一段深情的叙述:


李白时代的诗人,既挚恋着四川的风土文物,又向往着下江的开阔文明,长江于是就成了他们生命的便道,不必下太大的决心就解缆问桨。脚在何处,故乡就在何处,水在哪里,道路就在哪里。他们知道,长江行途的最险处无疑是三峡,但更知道,那里又是最湍急的诗的河床。


我没有李白那样自由,更吟诵不出那些伟大的诗篇,但我一直把三峡作为自己“生命的便道”,因为这里连着我的过去和未来。在心灵深处,怎么走也走不出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面对三峡七千多年深厚的文明积淀,我满怀深深的忧伤。


三峡,是一道闪烁着灿烂光华的“诗峡”。


伟大的诗人屈原就是三峡的儿子,两千多年前他出生于秭归三闾乡乐平里,青山绿水的三峡赋予了他的忠诚与爱恋,这里是他忧国忧民的自然背景。我的家乡一带盛产橘子,每到夏秋,漫山遍野橘林飘香。我想屈原《橘颂》中所赞颂的,分明就是三峡橘树的品质: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徒,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任道兮。/纷蕴宜修,绔而不丑兮。


在中国诗歌最兴盛的唐宋,几乎当时所有的文化名人都到过三峡。这里钟灵毓秀,人杰地灵,得江山之助,造就诗人无数。唐代的杨炯、陈子昂、李白、白居易、杜甫、王维、张九龄、郑谷、孟浩然、刘禹锡、萧遘、张祜、李频、窦巩、张锐、孟郊、岑参等和宋代的欧阳修、苏洵、苏轼、苏辙、黄庭坚、范成大、陆游、王十朋等,乃至明代的王士性、杨慎,清代的张问陶、王士祯都为三峡留下了脍炙人口的华彩诗章,他们为这道雄壮幽深的自然三峡赋予了千古不朽的人文色彩。


李白的绝唱《早发白帝城》就不用说了,每一个呀呀读诗的小孩子都会脱口而出。李白一生中曾三次经过三峡,藉一叶小舟,在峡江的波峰浪谷间飘游。这位不愿“催眉折腰事权贵”的豪放诗人,在世态炎凉中经历了岁月的磨难。当他第二次到瞿塘峡,面对月色、松林和猿鸣,不禁发出了“辞山不忍听,挥策还孤舟”这样怀才不遇的感慨。


相对李白而言,杜甫对三峡却多了一分民生情结。这位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一生穷困潦倒,四处流亡。仅三峡这一带,他在我的家乡云阳居住过半年,在夔州居住了两年,这期间,他写出了437首诗,占了他现存诗歌的三分之一。难怪有人说,三峡造就了半个杜甫。诗人最后客死在一叶孤舟之中,那只小舟就是从三峡解缆而发的。还是让我们读一读他三峡诗歌中的名篇《登高》吧: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微信图片_20230528220021.jpg


有一年,我携新婚妻子回故乡,从宜昌乘船溯江而上。船到秭归,我指着岸上的屈原祠对妻子说,看,这是大诗人屈原故里;至香溪,我对她说,这是美人王昭君的故乡;过巫峡,我让她看神女峰和陆游洞;抵诗城奉节,我们上岸游览白帝城;回到云阳,我们静心拜访张飞庙。这一路走来,诗人诗史、诗情诗事、诗城诗篇,让他目不暇接,陶醉不已。妻说,你的故乡,真是生长诗歌的地方。


“江上荒城猿鸟悲,隔江便是屈原祠。一千五百年间事,只有滩声似旧时。”是啊,在这诗歌的河流中穿行,又怎不令人将栏杆拍遍?


2


我一直认为,若以古老沧桑和雄奇险峻论,长江三峡应排在中国的第一位。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河流,拥有像长江三峡这样全长四百多公里的大峡谷。不少到过三峡的人都感言,出川入川经过三峡,会平生一种从世外空谷又来到另一个世俗红尘的感受。得意者,会在此受到鬼斧神工的震慑,平息一分狂妄;失意者,会在此感知自然的博大胸怀,抚慰一丝感伤。


随着交通工具的逐渐发达,在宜昌至重庆这一段江面上,高速水翼船开始多起来,以前一二十个小时的行程,坐水翼船仅五六小时即可抵达。而我每次上行下走,若不是行程太紧,总是选择乘坐大型的江轮,船虽慢一些,但正好可以认真看一看两岸风物,细细品品这里的一切。如有可能,我都要弃舟上岸,到那些遗址和景点去作短暂的旅行和考察。那些古遗址、纤夫石、庙宇、石刻、诗碑、栈道、悬棺……在我面前裸露着它们沧桑的年轮,这需要我有足够的考古知识和历史知识为支撑,去探寻它们的古老和神秘,进入它们凄风苦雨、灵肉交融的纵深。


宋玉作《高唐赋》,说楚怀王游巫山高唐,梦遇一美女,自称为“巫山之女,高唐之客”,愿荐枕席。楚王幸之。离别时神女依依不舍,再约佳期。于是乎巫山云雨、朝云暮雨等千古隐喻便留于后世。传说当然不足信,但绿如翠屏、白云含黛的巫峡十二峰会把每一双眼睛深深点染。特别是神女峰,她那绮丽独特的身姿和神秘飘渺的诱惑,怎不令人浮想连翩?


古往今来,三峡更以其地理位置险要闻名。在冷兵器时代,关隘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自古入蜀有两门,西为剑门,东乃夔门。长江三峡在和平年代是交通要道,在战争时期便是重要关口。早在晋朝初年,西陵峡上就设有铁锁拦江,到南宋时,守将徐宗武又在夔门设立了拦江铁索。今天,那拴铁索的铁柱仍在,我曾上岸手抚那锈迹斑斑的铁柱,上面铸着的“守关大将军徐宗武”隐约可见。这昔日紧锁长江咽喉的两件重器,向人们默默诉说着往日的硝烟与拼杀。


三峡上重要的关隘还有位于西陵峡口的南津关,东汉岑彭曾在这里打败公孙述的蜀军,并将南津关外的浮桥烧毁。蜀汉时刘备为给关羽报仇,率军东出南津关进攻东吴,结果被陆逊火烧连营,大败而归。白帝城内千古托孤,记载着这段伤心往事。今天,三国遗址遍布三峡,旱八阵、水八阵、孔明碑、观星台、张飞庙、永安宫、甘夫人墓、擂鼓台……三峡人倾注了对蜀汉英雄的爱戴,同时也表明了一种朴素的信仰取向。抗日战争时,也正是由于南津关山高水险才阻止和延缓了日军的西进。而夔门绝壁上冯玉祥将军题刻的“踏出夔巫,打走倭寇”八个苍劲有力有隶书大字,更是久久地印在了我的心里。


峡江地区自古交通不便,两岸绝壁夹江而起,壁立千仞,每遇洪水季节,航行中断,交通断绝。为便于通行、运输,特别是为了方便行军,军队和当地百姓在峡江两岸留下了许多古栈道。比较有名的有瞿塘峡栈道、孟良梯栈道、偷水孔栈道、大宁河栈道等,这些遗存是峡江交通变迁的缩影。我曾有幸亲自踏上瞿塘峡栈道走过一程,那栈道是在北岸的坚硬绝壁上开凿出来的。栈道三面都是坚硬的岩石,临江的一面绝壁森森,走在这样的栈道上,会对开辟道路的先人们油然而生敬意。那时,没有挖掘机、电钻,更没有TNT和定向爆破技术,这栈道是人工一锤一錾开掘出来的,每一丈每一尺甚至每一寸的延伸,都付出过血汗甚至生命的代价。从这古栈道上走过的,有峡江的百姓和征战的将士,也有落魄的诗人和失意的书生,但来来回回走得最多的,一定是那裸身赤足、一丝不挂的峡江纤夫们。栈道亦是纤道,那石壁上留下的道道纤痕,记录着纤夫们的艰辛岁月。而更多的纤道,是纤夫们用双脚在急流险滩两岸踏出来的。随着三峡工程蓄水,古栈道、纤道和那印满深深勒痕的纤夫石,大都静静地沉入水下。或许有些历史印记会被记录和保留下来,后世的人们只能到博物馆中去凭吊和追忆了。


每次过三峡,遥望那神秘的悬棺,我的内心便弥漫一缕虔诚和肃穆。那是棺木啊,每一口都是一个久远的灵魂,怎不使人落寞和忧伤?遍查中国历代各地区和各民族葬俗,有天葬、火葬、土葬、水葬、悬棺葬等多种,而我以为悬棺葬最为特殊。与时空没有一丝阻隔的悬棺,历经千百年依然呈现在今人眼前,辗转无数个世纪依然静卧在悬崖之间。我曾在福建武夷山、雅安碧峰峡、巫溪荆竹坝等好几个地方见过悬棺,但三峡悬棺给我的震撼最深。一是因为这一带悬棺较为集中,二是因为这些悬棺的葬式各异,三是因为这里地势险绝。在三峡地区,至少有六处悬棺:巫峡楠木园铁棺峡悬棺、巴东县龙船河悬棺群、兵书宝剑峡悬棺、秭归九畹溪悬棺群、磨坪青干河支流悬棺群、宜昌小峰悬棺群。每一个悬棺群都是一个远古灵魂的集散地。先人们仍然醒着。远望悬棺,烟迷雾锁,那种原始与古朴让人惊悚。且不论祖先是通过何种方式,把一口口棺木放置于那世人难以企及的地方,单说这种豪气干云的生命“show”,就足令古今中外为之嗟叹。逝去的先人,沉睡于峭壁之上,巫山云雨朝朝暮暮与他们相伴,涛声猿鸣年年岁岁同他们为伍。他们高悬的灵魂,俯瞰着千古变迁;他们沉默的图腾,留下了亘古之谜。


3


那一年,我还是一名军校学员。暑假回家时,我在巫山中途下船,去游览了小三峡。


早上三点从长江上走下船来。天很黑。去小三峡的游船要早上八点才开航。我随着一群旅客从码头沿着很陡的石梯往上走,来到了巫山县城。城是老城,街是老街,石板铺就的街道很窄,和我老家的小镇差不多,街两旁是紧挨的店铺。有店家从铺子里探出头来,问我们想不想休息,正是睡意朦胧之际,我便走进了小店。花五元钱,主人给我一块竹凉板。凌晨时分不冷不热,我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一觉醒来,走出小店,天依然没有大亮。我发现小街上走着很多十几岁的漂亮女孩,模样像中学生,肩头都挎着一支扩音话筒。店家告诉我,这些女孩子都是去小三峡的导游,现在旅游火得很,本地很多女孩连学都不上了,直接做起了导游,因为做导游来钱快。


由于航道窄,去小三峡的游船都不大,一般都坐三四十个人,当场购票,满一船人就走一班船。每条船上有两个导游,轮流为游客讲解,我们船上的两个导游果然年轻漂亮,普通话不甚标准,倒有些别样的韵味。两个女孩背诵解说词挺流利,但若问起一些历史典故和出处来,她们回答得就很牵强了,往往似是而非,支支吾吾。


去小三峡的这条河叫大宁河,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也是一条承载了几千年文化积淀的河流,人们曾在两岸发现了一些新石器文化遗址,这说明三峡的先人们很早就开始在这条河流上劳作生息。大宁河谷深水清,是缩微的长江三峡,两岸风景更为清幽。进入小三峡的龙门峡,但见河道西侧的绝壁上有一个个排列均匀的石方孔,分上下两层按水平方向排列,这是古栈道的遗存。这些石孔从龙门峡口一直延伸到了陕西、湖北,仅在巫山、巫溪两县境内就达300多公里。据地方志记载,大宁河绝壁上的石孔为唐代刘晏所凿,目的是为了引输盐卤。但这条伟大的栈道却在明朝末年毁于兵燹。大宁河沿岸有一座大昌古镇,始建于西晋时期,远远望去,一片青灰的屋顶,透出古老与厚重。那临河而建的吊脚楼,空灵,雅致,与沈从文笔下的湘西小镇极为相似。


中午时分,峡谷内下起了小雨,游船也多起来。有几处浅滩,水急浪大,惊涛拍岸,游船马力不够,有纤夫在那里等着把游船拉上去。我们坐在船上,看着纤夫们弓着身子拉船,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不过浅滩不长,船一会儿就上去了。这些纤夫也不像旧时的纤夫那样一丝不挂,他们穿着齐整,脸上洋溢着笑意,每天的收入肯定不少。旧社会的纤夫用血汗与命运抗争,今天的小三峡纤夫在风景区内挣得一分满足。船到宁厂古镇就不上行了,这里在古时曾是一个盐业生产基地。我们一下船,就有一些当地的小孩子上来兜售三峡石,石头五彩斑斓,别有趣味,但买者甚少。返程时,游船一路漂流,轻快无比,坐在游船上,偶尔能看到顽皮的猴子在两岸峭壁和树丛中跳跃嬉闹,真有一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之感。


黄昏时候,细雨初歇,我又回到了长江上。当晚,我在行驶的“江渝108”号江轮上写下了一首《卖三峡石的女孩》:


挎着装石头的竹篮/一大清早你就来到了江边/江风吹起你的衣裙  蝶儿般翩然/游人们悠闲地从你身边走过/常常捡起你的石头把玩/但很少有人掏钞票  哪怕一元钱/人们却乐意把钱递给卖水果的商贩/饱尝了四川小吃的游人们/在接着饱餐三峡风光之后/才偶尔想起从你的竹篮里/捎走一个三峡的缩影  留个纪念/不声不响的小女孩  在这峡江之上/你  其实才是最美的景致/是原始古朴的山水间/最灵动的装点/就象这愚笨的三峡石/因为几笔简单的色彩/便越发显得可爱而新鲜


微信图片_20230528220023.jpg


4


1992年4月,几代伟人梦寐以求的三峡水利枢纽工程终于确定下来。三峡工程坝址就在西陵峡三斗坪的中堡岛,这里是长江三峡河段中唯一的一处江中小岛,一处难得的高坝坝址。十年里,我有幸看着那大坝一年年逐渐加高,直至封顶,三斗坪也在几年之间从一个小镇变为了一座小城。


我已有两三年没有回三峡了,去年三峡开始蓄水,本想在涨水之前再回去一趟,与我熟悉的旧时景物作别,却因种种原因没有成行。我再也无法见到135米水位线以下的一切,包括我儿时的沙滩,沙滩上的小路,小路尽头的一棵树,树下的一蓬青草……


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到蓄水前,全国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对三峡库区地下829个文物点,和地上453个文物点进行了抢救性的调查和发掘工作。据不完全统计,他们先后发掘出珍贵文物6000余件,一般文物50000余件,这是中国考古史上一个空前绝后的大会战、大壮举。但不可否认,还有大量文化遗存和珍贵文物没有被发掘到,它们永远埋藏于寂静的水下了。


文物和古迹的消失,使人惆怅,而有生命的活物不断灭绝,更让人痛心。由于水质的恶化,三峡地区的珍贵鱼类正在渐渐减少。几年前武汉那头名叫琪琪的白暨豚去逝后,人们至今还没有在这峡江地区寻到白暨豚的芳踪。距今一千多年的五代时,瞿塘峡出现蟒蛇吞食鹿子的明确记载,似乎印证了《山海经》中“巴蛇食象”的记载。但伴随着大面积的森林消失,现在除了小山峡,长江三峡两岸已难觅猿踪猴影,那些曾经生活在这里的大象、蟒蛇、鹿子也成了人们记忆中的画图。我曾在一本国外的杂志上读到一段话,很值得我们反思:


The human kind should learn to respect each other, and should learn to live under natural laws, otherwise the highly developed human civilization would destroy not only the nature, but also human itself in the end.(人类应该学会相互尊重,学会遵循自然法规,否则的话,高度发展的文明不仅会毁灭自然,最终也会毁灭人类自己。)


但时代的步伐不可阻挡,毕竟一座跨世纪的伟大工程已经卓然傲立。库区内道道长江大桥横跨天堑,如长虹卧波;座座新城拔地而起,若雨后春笋。三峡一带新的变迁和库区人民生活的改观,令人耳目一新,为之振奋。据说蓄水后的三峡库区江面开阔,气势恢宏,又增加了不少壮观的景致,今年我一定要再回三峡去,回去饱览水涨船高的新三峡。我忽然想唱一唱儿时的那首歌:三峡雨哟三峡云,故乡的雨哟故乡的情……


三峡,我不再忧伤,我的忧伤已沉入水底。


作者简介:


微信图片_20230528220025.jpg


丁小炜,重庆云阳人,军旅作家、诗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作家协会军事文学委员会委员。著有诗集《不朽之旅》、散文集《心灵的水声》《一路盛宴》、长篇纪实文学《在那遥远的亚丁湾》《一腔无声血》等。曾获第六届冰心散文奖、第十届解放军文艺新作品奖、全国海洋文学大赛金奖。